父亲还债

□刘天文

回到老家,父亲迫不及待地携我参观他的庄稼地。

我明白他的心思,无非是展示他的劳动成果,以此证明身体无恙,手脚灵便,还能独立生活。父亲已是古稀之年,依然定居乡下,故土难离,面对城里儿子的一次次邀请,是一次次拒绝。我则担心他的身体,要是有个头疼脑热,我又不在他身边,受到病痛的折磨在所难免。就说这次,父亲觉得我回老家又是劝说他,便有此举动,秀秀“肌肉”,摆摆事实。 

走到村西河边,父亲停下来,面前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花生,长势喜人。父亲指着前方,大手一挥,“都是咱家的!”父亲的自豪是骨子里的,那种自信和成就感,如同河里的流水,清亮而“哗哗”有声。随后他又说了一句,“这是年后开的荒地,有两亩多。”父亲传递给我的愉悦,忽然激灵灵插进一根刺。

走到地边,惊讶地发现,一只硕大的雉鸡正在一株花生根部啄食,白色的花生仁裸露出来。我和父亲走近,雉鸡依然旁若无人,我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。父亲这个年纪了,辛辛苦苦种的庄稼,竟然被偷吃,我是又恨又心疼。我厉声一喝,雉鸡受惊飞走,但只是飞离十几米,停下了,继续啄食,好像就是自己的家,没有害怕之心。父亲“嘿嘿”一乐,“又是你!”显然父亲是对这只雉鸡说的,显然父亲认识它,它是“惯犯”。父亲阻止了我的再次驱赶,“两亩花生,一只雉鸡能吃几粒?”说完,父亲自顾沿着小路向前走去。

父亲停在了一块红薯地前,我知道这是我家的自留地。我没有想到的是,一只雉鸡,不远处还有一只刺猬,竟然在啃食裸露在土外的半截儿红薯。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,父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拉着我轻手轻脚走过,父亲害怕打扰它们进食。我大惑不解,父亲没解释,都是置之不理,竟然还有愧疚的表情。我渐渐不安起来,父亲这是怎么了?

返回的路上,父亲边走边吧嗒旱烟,像讲故事一样,讲了让我意想不到且为之感慨的一段话。“你小时候,家里穷,有上顿没下顿,你瘦得皮包骨头,小病不断,你母亲也好不到哪里去。为了增加营养,去你舅姥爷家借了一杆鸟铳,我当过民兵,打枪有准头,就打雉鸡,打野兔,家里就有肉吃了。”父亲沉默了片刻,语气更加沉重,“现在鸟呀、野兔呀只是吃了咱一把粮食,可当年咱家吃的是它们的命呀!我这是在还当年欠下的债呀!”

对仍在唏嘘不已的父亲,我立刻肃然起敬。是呀,就是再瘦弱、再苍老的身躯,如果有责任、有担当,都称得起伟大。父亲,又给我上了一次生动的教育课。他的一系列让我为之困惑的行为,也如拨云见日,豁然开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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