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林凤

天寒地冻，雪花随着凛冽的北风钻进窗户，肆无忌惮地落在床铺上、被子上，在学校里睡觉的孩子们冻得睡不着，将整个身子蜷作一团。吃了饭应该暖和一些吧？粥，从伙房的大锅按班级分到桶里，班级按小组从桶里分到盆里，每个小组再从盆里分到每个同学的碗里。本来就不稠的粥，经过这几道程序，早已散了热气。同学们吃一顿饭仍暖和不了。

这是母亲上初中时的情景。母亲和几个同学一样，受不了这份苦，背着书包弃学回家了。

回到家，母亲见到疼爱她的爷爷，所有的委屈像开了闸门的洪水，“哇”的一声哭了。爷爷抚摸着孙女也心疼地哭了：“这书，不念了。”

“还是认字好啊……”母亲的妈妈一句话未说完，母亲不冷静地说：“不上学了，太受罪了！你看，村里的姐妹们，没念书，在家干活，不也挺好吗？”

正来走亲戚的母亲的姥姥见势不妙，管起了“闲事”：“丫啊，让我说，你还是去上学。人家不是说了，家有黄金用斗量，不如让儿上学堂。黄金有价书无价，书比黄金还要强。受上十年窗下苦，一举成名天下扬。你若不信朝中看，俱是读书伴君王。”一个字不识的老太太，一边慢慢说，一边解释着。

母亲慢慢听完，若有所思。母亲的姥姥见机行事：“孩子，不吃苦中苦，哪来甜中甜啊？将来你不认字能干嘛呢？”

母亲听明白了，决心定了，背着书包再去学校。爷爷再怎么阻拦，已挡不住母亲前进的脚步。无奈，爷爷只好和从前一样送母亲去几里地外的学校。母亲从此认真学习，最后考取了师范学校。母亲写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，母亲打了一手娴熟的好算盘。在每个工作岗位，应该说是出类拔萃。进入老年，母亲保持着天天看新闻的习惯，对中外大事，可以说“了如指掌”。学习让母亲受用终生。

年近八十的母亲，得过几场大病，其间曾有过糊涂。然而，每每提到读书的经历，她学自己妈妈的话，学自己姥姥的话，那真叫滚瓜烂熟。而对疼爱她的爷爷，虽是满满的感恩，但说爷爷的爱是溺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