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树

崔向珍

我们家的院子很大,爷爷每年都会在院子里种下几棵榆树、几棵刺槐。他带着年幼的父亲种树的时候,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诉过父亲,榆树的树叶、树皮和榆钱味道都比较好,槐花也很香,遇上灾荒年掺点高粱面或者地瓜面,都是最好的救命粮食。父亲忙不迭地点头又摇头,似懂非懂。

榆树根系发达,耐寒耐盐碱,生长速度快,是农家院里最普通的树种。每年春末夏初,成熟的榆钱随风翻飞,落满一地,几场细雨过后,很快就能钻出小小的树苗。爷爷把这些树苗里长势旺盛的挑选出来,移栽到阳光充足的篱笆墙边,再去村前的小溪挑来甘甜的黄河水,一棵棵浇足浇透后,基本就不用费力照管了。这些顽强的小树苗,用不了几年就能长大,挂满碧绿可爱的榆钱。父亲读初中的时候,爷爷因病去世,奶奶带着父亲兄弟三个,把一茬一茬的榆树叶和榆钱捋光了,把一嘟噜一串的槐花也捋光了,才勉强熬过了一个个青黄不接的春天。

因为有爷爷亲手种植的榆树和槐树,才没有挨饿,父亲因此实实在在地喜欢上了种树。每年春天,被雪水滋润了一个冬天的冻土刚刚开始变软,父亲就琢磨着种树了。刨坑,选苗,栽种,浇水,父亲带着我和哥哥,种了一棵又一棵。一棵棵榆树和槐树争先恐后地长大了,青翠碧绿的榆钱和满树如云的槐花都让父亲迷醉。

每年的春天,父亲从不让哥哥和我爬上树去攀折榆钱和槐花。他把那根长年累月已经磨得铮亮的长竹竿拿出来,劈开的竿尖里夹上一根小木棍撑开。父亲把看准的一枝枝榆钱或者槐花小心地夹住,轻轻地转动竹竿,一团团碧绿的榆钱或者雪白的槐花就被夹了下来。父亲记得每棵树被夹取的次数,绝不多夹一枝,以保证它们都能茂盛地生长。我和哥哥提着一枝枝榆钱或者槐花,一边走一边吃,满嘴里黏着甜丝丝的蜜糖味道。母亲把一串串的榆钱和槐花捋到洗菜盆里洗净,用干面粉搅拌均匀后上锅蒸熟,热气蒸腾里,一屋子春天的鲜香。

春天的每一片绿荫和每一树花开,都是可以触动柔软的心灵的。农村分田到户以后,父亲和母亲不再为粮食发愁,春天到来的时候,他们种树时开始添加杏树、枣树和柳树。院子里的树越来越多,五颜六色的花朵你追我赶,一阵一阵的香风,缠绕着蝴蝶和蜜蜂的翅膀,缠绕着袅袅的炊烟,飞得到处都是。洁白的槐花,粉艳艳的杏花……繁花万点,占尽春风。

“碧玉妆成一树高,万条垂下绿丝绦。”我家的地头大多都傍着溪水,父亲早年栽种的鲜柳棍已是枝繁叶茂。我们跟着父母亲下地干活的时候,常常用镰刀割上一把柔软的柳枝,缠绕捆绑成一顶好看的草帽,戴在头顶上遮阴。到了农忙时节,我和哥哥常常把热干粮和热水送到柳阴下面,和父母亲一起吃饭歇息。阳光和煦的春日,我们一家人围坐在舒适的柳阴下,笑看着一缕缕淡香的轻风,吹过柔软的柳枝,吹着那一朵朵金黄的菜花,跌落到绿绸缎似的溪水里去。

溪岸边刚刚栽种的那些小树,已经长出了一片一片的新叶。浑身沾满了泥土的父亲牵着我的手,在绿茸茸的溪岸边坐下来,看金黄的阳光照耀着葱绿的麦苗,照耀着挺拔的小树,满心欢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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