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教师梦


 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农村小学教师欠缺,农村大队中的高中毕业生更是凤毛鳞角。母亲是高中毕业,时龄26岁的母亲,在大队干部的恳请下,辞去窑厂会计工作,走上了“民办教师”的岗位。
  那时,母亲正怀着4个月的我,她将我的两个哥哥托付给爷爷、奶奶照顾,全身心扑在教学事业上。当时的农村,老百姓送孩子上学的意识淡薄,尤其是家中有女孩子的,“女孩读书无用论”的思想根深蒂固。母亲和学校的老师们列出适龄儿童名单,晚上,黑灯瞎火,走乡串户,屡次登门做思想工作。曾经听母亲说过,村东头的钱阿姨家,女儿二丫10岁,一直在家中帮着干农活,母亲和顾老师已经家访5次了,这钱阿姨就是不松口。第六次登门,那晚下着大雨,母亲和顾老师提着马灯,深一脚、浅一脚,相依走在乡村的小路上。钱阿姨开门的瞬间,看着浑身湿透的她俩,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。落座后,未等她俩开口,钱阿姨就抢着说:“下这么大的雨,你们还来,真没想到啊。高老师,你也真是的,挺着个大肚子,这风里雨里的也不怕跌个跟头!啥也不说了,明天,二丫到学校报名去! ”彼时,母亲、顾老师兴奋地紧抱着钱阿姨,路途中的苦、磨破嘴的累,被说服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,大队又多了个“女小学生”。后来,二丫考上了大学,在苏州工作,每年都会回来拜访母亲。
  1983年,母亲在“民办教师”岗位上,尽心尽职工作了10多年后,迎来了“民转公”时代。民办教师通过考试转为公办教师后方可继续任教,考试不合格的直接清退。对于已经深深爱上教师这个职业的母亲来说,只有奋力拼搏,方可再继续她的“教师梦”!这一年暑假,40岁的母亲对复习迎考作了精心安排,母亲所要考的课程有政治、语文和初中数学,读大学的大哥成为母亲的政治、语文辅导老师,读高中的二哥成为母亲的数学辅导老师。早晨,母亲披一身朝霞,读书声和着鸟鸣声唤醒了静谧的乡村;下午,庭院丝瓜藤下,八仙桌旁,母亲一遍遍演算着数学题,哥哥们不厌其烦地进行讲解,阳光透过丝瓜藤照在他们的身上,斑驳陆离;夜晚,母亲挑灯夜读至12点,在蚊香升起的烟中升腾起密密麻麻的字迹……
  不服输的母亲将整个身心扑在复习迎考上!读渴了,喝口水;被蚊子叮咬了,涂点清凉油;热了,偶尔用蒲扇扇一下;演算纸摞起来有一尺高,几本新课本也被翻烂了,这个暑假,母亲足足瘦了十斤,黑发中竟然长出了白发。付出总会有回报,母亲成为我们村唯一通过“民转公”考试的小学女老师,这段佳话被村民们啧啧称赞了整个学期。
  母亲的“民转公”经历,让她继续实现着她的教师梦。捧回的奖状一个又一个,有年终评比荣获的“先进个人”,有参加教师培训取得的“优秀学员”,有参加教学能力比赛获得的“教学之星”,母亲最引以为豪的当数她退休后由教育部门颁发的那张荣誉证书:“您从事乡村教育工作满三十年,为我国乡村教育发展作出积极贡献,特颁此证。 ”这是对母亲教师梦最好的诠释和褒奖!□王阿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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