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电话里说，家里的枣儿熟了，问我有空回去不。因母亲曾有过独自上树摘枣险些摔伤的经历，所以我很担心，一到周末，就赶紧带着孩子们回了老家。
　　老家院子里的这棵枣树，是早些年爷爷亲手种的，算起来比我还年长。站在院子里抬头望，树上分明还有不少的枣。一阵秋风吹过，从枝叶中探出头来的枣儿，红如玛瑙，青如碧玉，长相喜人。见我一脸喜悦，母亲说，枣都熟了好一阵子了，只是秋风紧，鸟也惹人烦，你不回来，前几天我还摘了些送人呢。见孩子们那个馋样，我做起了摘枣前的准备工作：先架好梯子，接着在枣树下铺了布。没想到一转身，母亲竟爬上梯子。我胆战心惊上前扶住梯子，让她下来，她却像个孩子一样冲我一乐：“放心，你娘身体还棒着呢，这点小事，还难不倒我。 ”让人心痛担忧之余又多了份欣慰。
　　也许是看到孩子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，母亲兴致很高，全然忘了自己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，接过妻子递给她的竹杆就熟练地打起枣来。母亲打枣我扶梯，妻和孩子在地上捡。枣子落下来，雨点一般急，冷不防敲在头上，孩子们喊叫声此起彼伏，母亲开怀朗笑。
　　仰望梯子上被风吹乱白发，腰驼背弓的母亲，我好一阵心酸。枣熟了一年又一年，我们姐弟也从咿呀学语的幼儿一天天长大了，直至成家走出家门，回家就少了。而陪伴我们成长，给了我们无尽欢乐的枣树，依旧年复一年的开花结果，嫩了春天，熟了秋天。儿时和姐姐在枣树上偷摘或在枣树下争抢枣的场景，回想起来总是充满幸福和温馨。想那每年枣满枝头的时候，母亲等不到儿孙回来吃枣，是多么失落啊。母亲只好把熟透的红枣拣出来，放在簸箕里晾晒，晒成干枣存起来，留着等待回家的儿女品尝，留到冬天做腊八粥的食材。尽管干枣没有鲜枣那样脆嫩、清香爽口，腊八粥也一年才有一次，但我们品着，都会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母爱包含其间。脑海里也总会浮现出一幕幕母亲翘盼我们归来，看我们嬉戏枣树下的场景。
　　当妻子心疼母亲扶母亲下了梯子，母亲见地上还散着很多枣，便蹲下身来捡。一边捡，一边告诉我，被鸟啄过的枣儿，都是熟得最透的，吃起来清香甜脆。看，这么大的枣，让鸟儿啄了半边，真可惜！说着拿起枣往围裙上擦了擦，然后用手扣掉坏了的部分，就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。只是见她一颗枣嚼了半天也没见她吞下，心里顿时感到内疚！唉，老人的牙也坏了。
　　临走，母亲除了让我带上枣，还往小车后备箱塞了好些新鲜蔬菜。捧着母亲干枯的手，心里明明知道母亲的不容易，却不知感谢从何说起，只好装作轻松的样子，微笑着对母亲说，娘，回去吧，有空我们再回来看您！一转身，泪湿眼底……□蒋绍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