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段时间,我热衷于清晨到郊外一条乡村公路上跑步。那条路很僻静,两侧是碧油油的菜园。每天都见到一位中年男人,蹲在菜园前,静静地凝视着白菜,一蹲就是很长时间。看他的穿着,像是和我一样从城里来晨练的人,我返回时他也返回。从他脸上,总能看到淡淡的宁静的笑容。
我猜测他在菜地前和白菜交谈了什么,他告诉了白菜一些什么,而白菜也告诉了他一些什么,所以他才有这般纯净的笑容。
有些人喜欢和草木谈心。小时居在乡下,村南是大片的菜地,我家的菜地和村里张三爷家的挨着。张三爷是孤寡老人,但他性格开朗,整天笑呵呵的。我每次奉娘之命去菜园拔菜,总能看到他蹲在他的菜园里,侍弄他的菜们。
有一次,我听到他在和萝卜说话:“今儿个我给你施点肥,你就攒足了劲儿快快长吧。 ”也和南瓜说话:“南瓜甜,南瓜大,南瓜像个胖娃娃。 ”像是在给南瓜唱催眠曲——他把菜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。
也许那些菜们真听懂了他的话,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。整片菜园,就数他家的最好。如今,张三爷80多岁了,身体没啥毛病,精神也很好。听我娘说,他还种着菜,还喜欢和菜说话。我估摸张三爷有“特异功能”,能听懂菜们的语言。
我娘也能听懂庄稼的语言。小时候的夜晚,我常跟着娘去麦地引水浇麦。娘蹲在麦地里,看着月光下明晃晃的水流进麦垄里,就会对我说:“你听,麦子高兴得在唱歌呢。”我俯身在一株麦子前,屏息谛听,却什么也听不到。万籁俱寂,只有潺潺的流水声。我很沮丧,后来我想,听不到麦子的歌唱,是因为我没能像娘那样热爱麦子,麦子不喜欢我吧。
我也曾试着和草木交流。我的小院里种了一些白菜,还有几株萝卜。每天清晨,我都给菜们拿虫。然后,蹲在一棵菜前,用目光和菜交流。我不奢望成为智者,我只想让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宁静、宽阔、柔软。□雨凡